十年徵程：以太坊的下一片前沿

整理：金色財經

10 月 2 日新加坡 Token2049 現場，一場以《Ten Years In: Ethereum’s Next Frontier》爲主題的圓桌討論如期展開。本次座談匯聚 4 位行業核心參與者：ConsenSys/SharpLink 創始人兼 CEO、董事長 Joseph Lubin，以太坊基金會聯合執行董事 Tomasz Stanczak，EigenCloud 創始人兼 CEO Sreeram Kannan，以及主持人 ——ETHGlobal 聯合創始人 Kartik Talwar。四位嘉賓圍繞以太坊十年發展與未來方向深入對話，爲解析以太坊生態新機遇提供關鍵視角。

以下爲圓桌會議全部內容：

**Kartik Talwar：**各位，歡迎到場。之前我們剛結束了一場一級方程式主題的座談，中間過渡還算順利，大家應該也這麼覺得吧？

**Tomasz Stanczak：**要是能有更多時間留給我們自己發言就好了，比如每人 12 秒之類的。

**Kartik Talwar：**今天我想聊的不僅是回顧過去十年的發展，更想探討我們當下該如何看待這些經歷，因爲行業還在不斷向前推進。我平時不怎麼沉湎過去，但今天確實想花點時間回顧早期歷程。Joe，我想先從你開始提問：回顧這十年，你認爲以太坊取得了哪些超出最初預期的成就？

以太坊的十年認知變遷

Joseph Lubin：我當初的預期其實非常高，但還是可以試着回顧一下。十年前，以太坊剛起步時還很稚嫩，當時討論的大多是技術語言相關的內容，核心訴求也比較激進，比如 “幹掉銀行”“讓部分銀行停業”，早期的 PPT 和白皮書也確實有過這類表述。但我覺得，無論是當初提出這些想法的人，還是後來的參與者，都變得越來越務實了。我們逐漸意識到，不應成爲破壞者，而要成爲建設者。回想當初，在加密領域幾乎沒有人相信 “去中心化” 能真正落地到現實世界中。

**Kartik Talwar：**我當時的預期也很高，畢竟我們談論的都是極具遠見的人。當時的預期之所以高，也是因爲我們目睹了行業即將發生變革，看到了各種新趨勢的萌芽。我曾認爲，機構會經歷一個漸進式的演進階段，逐步接受並採用這些新技術，而我的使命就是推動行業從 “中心化機構主導” 轉向 “去中心化分布管理”，從 “零起點” 開始構建新體系。

現在回想起來，當初看着白皮書、投身建設的那段經歷，讓我徹底擺脫了過去那種 “需要許可才能行動” 的思維定式，完成了自我認知的轉變。我始終認爲，技術應該逐步服務於更多人，我們傾向於推動 “漸進式變革” 而非 “革命式顛覆”—— 因爲就像人生病時，你不會期待一場劇烈的 “革命” 來治病，而是需要溫和的 “藥物” 慢慢調理，劇烈變革往往會帶來糟糕的結果，這一點從一開始就很明確。

許多優秀的技術文獻都提到了類似 “基金會” 的組織形式，以太坊基金會也經常探討如何縮短技術落地週期、避免激進變革，讓人類能更順暢地推進技術進步、減少不確定性，而我們現在所做的，正是通過整合資源、協同合作來實現這一目標。

**Kartik Talwar：**如今，越來越多的重大投資流向了線下辦公中心、大型銀行和支付系統領域，而且像一些企業已經直接入局了，對吧？

**Sreeram Kannan：**我最開始接觸這個領域時，先研究了行業版圖。當時最明顯的問題是，即便在知識圈層內部，大家對 “去中心化技術能否落地” 的看法也存在分歧，甚至像我這樣對行業有一定了解的人，都覺得 “把一個尚處萌芽階段的想法，押注在一項從未有過先例的技術上” 這件事太不切實際。

但如今，以太坊生態已經吸引了無數優秀團隊，大家將各種大規模底層技術應用到復雜場景中，即便在一些簡單規則下，技術組合也可能出現問題。不過，正是這樣的探索讓我們有機會改變世界，現在討論的問題和十年前已經完全不同了，這本身就是一種突破。

**Kartik Talwar：**說到這裏，我想問問：十年前我們對 “去中心化計算” 的認知中，有哪些觀點現在已經不再成立了？我們常說 “改變世界”，十年前我們認爲核心目標是 “去中心化金融系統”，現在回頭看，會發現 “中心化金融系統” 其實已經在逐步改變，這種趨勢越來越明顯，只是整合過程還在按部就班地推進。

這意味着 “完全中心化的金融世界” 已經不復存在，我們真的推動了變革。我曾以爲變革會是轟轟烈烈的，但現在發現它是悄然發生的 —— 因爲我們共同參與、共同推動，所以才有了今天的結果。

我認爲未來十年，有望延續這種積極趨勢，但同時也存在一些威脅，比如 “僞去中心化”、人類面臨的技術適應挑戰等，而這項技術仍將繼續參與推動變革。十年後再回顧，我們或許會說 “過去的世界已經消失”，但當下，你覺得哪些曾經的認知現在已經不成立了？

**Joseph Lubin：**2014 年時，沒人能想到所有事情真的能通過區塊鏈技術實現，我當時的一些文檔裏也提到過類似觀點。而且，從二戰結束後開始的 80 年 “超級週期” 來看，我們對 “技術系統如何服務人類社會” 的認知一直在不斷深化。

直到美國《愛國者法案》通過後，情況開始發生變化：自上而下的管控越來越多，甚至有些過度，管控能力也越來越強。隨後金融危機爆發，本質上是因爲金融體系存在太多漏洞，即便有相關文件試圖規範，問題依然存在。但即便如此，我們當時還沒有經歷過 “代碼層面的大規模故障”，沒有經歷過 “城市、企業、行業停擺”，沒有經歷過 “人們失去生意和工作” 的危機。

所以當時，市場對 “去中心化解決方案” 的需求其實並不迫切。但現在，社會和全球經濟迫切需要向更健康的方向演進 —— 過度管控或許對構建特定文明有幫助，但對 99% 的普通人而言，卻是不利的。

正因如此，我們發明了 “去中心化信任機制” 並將其落地，也有越來越多人開始用這項技術構建各類功能，這些功能甚至涉及重要的政治政策領域。而區塊鏈技術所具備的 “橫向整合能力”，能讓各層級系統高效協同，這正是我們現在擁有的優勢。我們正在逐步走出困境，行業工程師也在深入理解並重視這種技術潛力。

**Kartik Talwar：**好了，過去的話題就聊到這裏，我們直接聚焦當下和未來。首先想問問以太坊基金會：“擴容” 無疑是基金會的核心優先級之一，我們該如何判斷擴容工作是否在正軌上？如果用 “成績單” 來衡量，目前能打多少分？

以太坊擴容進展與未來目標

**Tomasz Stanczak：**這個問題我來回答。我們在 9 月份發布過相關討論文件，其中爲每個擴容方向都設定了三個關鍵指標，每個指標都對應着具體的技術落地目標，而且我們會定期發布進展報告，向所有人同步情況。

比如在 “成本節省” 方面，我們有總體數據跟蹤，但具體預測需要由董事會負責；在 “升級時間線” 上，以太坊改進提案（EIP）的推進和各項升級工作都在按時進行。

至於 “吞吐量”，昨天還有人提到，目前交易處理量的目標是 7000 萬筆 / 日，未來還會關注 “每單位 Gas 能處理多少交易”—— 到明年 3 月，以太坊的處理能力預計會比現在提升三倍以上，這對緩解網路擁堵、降低交易成本來說，會是很大的改善，而且這種優勢會持續一段時間。明年 3 月和 6 月，我們會公布更多下一年度的目標。過去一年，我們集中精力推進擴容，未來會繼續深耕這個領域，同時也會讓更多人深入參與進來。

**Kartik Talwar：**能提前透露一下下一年度的目標方向嗎？畢竟 “擴容” 似乎是一個永無止境的任務，你們是如何規劃後續工作的？

**Tomasz Stanczak：**行業內大多認同，下階段的重點會圍繞 “最終性”“隱私” 和 “安全” 展開。我們之前提到過要加快這些領域的推進速度，但互聯網的基本準則 ——“安全、隱私、穩定”—— 始終不能動搖。

“最終性” 是目前討論最多的話題之一，很多人對它的理解還存在偏差。簡單來說，“最終性” 包含幾個核心要素：首先是 “確認時間”，未來可能會縮短至 4 秒；其次是 “經濟懲罰機制”，確保一旦交易確認，就無法被逆轉；最後是 “抗災難性故障能力”，即便共識層出現重大問題，也能保障網路穩定。我們不僅要驗證這些機制的可行性，還要明確 “最終性” 的定義和行業標準，讓所有參與者都能清晰理解，從而更好地提供 “最終性保障”。這對技術研發、行業協作來說，都會是重要的推進方向。

**Joseph Lubin：**我想補充一點：以太坊基金會和社區制定的所有規則，都圍繞着一個核心目標 ——“維護真正的去中心化”，而且要 “一次就做對”。這個過程有時確實需要更長時間，但值得堅持。另外，“擴容” 確實沒有終點，技術永遠有優化空間。以太坊追求的是 “無限橫向擴展能力”，但隨着擴展範圍擴大，可能會出現新的漏洞，也可能讓一些參與者有機會 “中心化壟斷”。所以，我們必須時刻警惕這類風險，這一點非常重要。

**Kartik Talwar：**說到 “世界計算機” 的願景，未來我們可能會看到行業協作模式的重大轉變，尤其是在人工智能領域。想問問你們如何看待這種趨勢？我們現在似乎正處於變革的初期階段。

**Sreeram Kannan：**以太坊的核心價值之一，在於它提供了 “信任層”—— 如果不同主體想要協同合作、相互影響，就需要一個能保障 “結果可信” 的機制，而區塊鏈正好解決了這個問題。

在 AI Agent逐漸興起的當下，“信任缺失” 的問題在各種場景中都很突出。比如，現在的 AI 模型可以生成高度逼真的虛假視頻，讓人難辨真僞，而這還只是 AI 快速發展的開始。未來，我們會面臨一系列信任問題：如何信任交易對手方？如何確保 AI 代理不會越權操作？如何確認系統按預期運行？這些都是需要解決的關鍵問題，而區塊鏈技術正是構建 “信任基礎” 的重要工具。

對比以太坊最初的創新，現在行業正在發生的變化是：不僅加密領域的人在關注 “信任機制”，傳統金融領域的人也開始重視 —— 他們希望將 “信任” 融入結算流程，作爲核心環節。但 “結算信任” 只是其中一個方面，AI 計算、遊戲體驗等場景，同樣需要 “結果可驗證” 的信任機制，這正是 “世界計算機” 願景的核心所在。

要實現這個願景，我們需要的計算規模遠超以太坊目前的承載能力，這也是我們構建相關技術（如 EigenLayer）的初衷。Joe提到以太坊的 “無限擴展能力”，EigenLayer 就是很好的例子 —— 你可以在上面構建任何應用，不僅能保障自身網路的安全，還能爲其他去中心化網路提供安全支持。

這就像是 “Layer 1之上的自由空間”：你可以隨心所欲地構建想要的功能。以 AI 領域爲例，我們兩天前剛推出了兩款產品 ——“Ethereum Compute” 和 “Eigen AI”，它們能爲任意計算任務和 AI 應用提供安全保障，同時還能保持 “確定性”。

當前 AI 面臨的一大問題是 “結果不確定性”：多次調用同一個 AI 模型，可能會得到不同的結果。雖然有些不確定性是設計所需，但我們需要一種機制來控制它 —— 比如給定相同的輸入，就能得到相同的輸出。而目前的 AI 模型（尤其是大語言模型）大多不具備這種 “確定性”，因爲它們會受到多種因素影響。一旦實現 “確定性”，我們就能爲 AI 構建 “驗證機制”：如果某個節點承諾正確執行 AI 計算，卻實際違規操作，其他人可以通過重新運行計算來驗證，從而發現違規行爲並進行懲罰。我認爲，這類新的技術原語，正是解鎖 “AI 代理信任機制” 所必需的。

**Kartik Talwar：**這個邏輯和我們之前討論的很相似。接下來我想深入一個更基礎的問題：普通人該如何理解這些技術？Layer2 項目過去一年發展得很成功，團隊在工程擴容上投入了大量精力。未來幾年，我們會看到 “普通用戶認知” 與 “技術發展” 如何結合？用戶是否需要直接理解這些底層技術？還是會有中間層工具來銜接？經濟模型會因此發生哪些變化？你們如何看待這些機制的落地？

未來挑戰與開發者建議

**Tomasz Stanczak：**我很樂意快速分享一下看法。Linea 的目標是構建一種新的 Layer2 解決方案，我們借鑑了不同 Layer2 的優勢 —— 包括 Optimistic Rollup 和零知識 Rollup（ZK-Rollup），我們認爲自己掌握了目前最先進的零知識 EDM 技術，這得益於團隊裏優秀的技術專家。

但我們意識到，行業首先需要解決 “生態碎片化” 問題：在 Layer1 完成基礎建設前，需要爲開發者提供強大的工具，幫助他們建立項目、發展生態，這也是以太坊擴容路線圖的核心作用之一，目前來看效果很好。之前行業處於 “分散探索階段”，大家各自嘗試不同方向；現在進入 “整合收斂階段”，需要把各個部分銜接起來，形成更統一、更連貫的生態，這也是我們現在重點推進的工作 —— 比如通過錢包、原生系統指令等工具，實現生態協同，目前進展順利。

對 Linea 來說，有幾個關鍵決策：第一，我們追求 “100% 兼容以太坊”，所有在以太坊上能運行的合約和執行邏輯，在 Linea 上都能安全運行，這一點和其他很多 Layer2 不同；第二，我們希望支持 “以太坊主網”—— 畢竟 Linea 的存在離不開主網的生態基礎，所以我們將 Linea 代幣作爲網路原生代幣，並且將每筆交易手續費的 20% 用於銷毀 ETH，剩餘手續費也會以類似方式銷毀，這是我們的競爭優勢，也是我們希望樹立的行業標杆。

另外，團隊將 15% 的代幣分配給了開發公司（ConsenSys），但我們說服了投資者和員工：“只有生態發展好，所有人才能受益”，因此除了這 15%，沒有其他代幣分配，剩下的 85% 全部用於生態建設 —— 包括給開發者提供資助、投資項目、提供流動性支持、激勵網路使用等。目前我們已經投入了約 200 萬美元用於生態價值培育，未來會繼續加大力度。更重要的是，我們從一開始就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合理的估值、無拋壓風險，再加上技術優勢，相信能構建出穩健的生態系統。

**Kartik Talwar：**你提到 “支持以太坊主網”，這是否意味着 Linea 的發展理念和以太坊主網是一致的？

**Tomasz Stanczak：**在理念上是高度一致的。我們希望盡可能覆蓋更多生態場景，所以在討論中會重點關注 “協議創新”—— 不同市場有不同的需求，有些市場更偏向全球化布局，有些則聚焦特定領域創新，開發者會根據自身業務需求和市場機會，選擇適合的技術和溝通方式。

但這並不意味着我們會忽視以太坊主網的優化：主網的擴容、經濟可持續性，都是我們持續關注的方向。未來會有更多人參與到 “Layer2 探索” 中，因爲大家都知道，只有不斷嘗試，才能降低風險、開拓新市場 —— 比如現在有很多工具在探索 “金融場景的可擴展性”，韓國、新加坡、中國香港等地也有不少交易所正在布局相關解決方案，這些都在豐富整個生態。

目前行業內有很多關於 “概率性解決方案” 的討論，早期參與者也在享受生態發展的紅利。我們需要做的，是讓所有人都對 “共同的未來” 有信心 —— 這不僅關乎技術，更關乎 “權益” 和 “共識”：我們要正視問題，更要讓大家相信，通過共同努力，能在這個生態中長期發展，這也是以太坊的核心理念。

今年我特別開心的是，當大家對 “跨鏈協作機制” 有疑問時，我們能將其納入 “協議初步規劃”，並且推進得很順利，已經看到了實際成果。

**Sreeram Kannan：**從技術角度來看，“通信與執行架構” 是當前的核心聚焦點 —— 這不僅是 Layer2 的重點，也是 Layer1（以太坊主網）區塊處理的重點。現在很多人用 AI 作爲 “數據擴容工具”，比如某款 AI 工具的處理速度能達到 100MB / 秒，這在當前是很高的水平，而且未來還能進一步擴展，將多條鏈的數據整合起來。

也就是說，借助這類工具，我們可以在以太坊之上構建數十個 “子生態”，實現 Layer1 與 Layer2 的協同擴容、相互支撐。這種技術間的聯動，在我看來是非常令人振奮的。

**Kartik Talwar：**還剩最後一分鍾，我再提兩個問題，回答請控制在 10 句話以內。首先想問：未來十年，以太坊要繼續保持領先地位，最需要解決的核心問題是什麼？

**Sreeram Kannan：**我認爲核心是 “法律合規性” 和 “抗風險能力” 的平衡。

**Kartik Talwar：**這和你之前提到的 “工程驗證” 有什麼關聯嗎？

**Joseph Lubin：**無論最終要實現什麼目標，希望生態能保持多樣性。

**Kartik Talwar：**有道理。最後一個問題，大家用一句話回答即可。顯然，現在開發者會在不同生態和公鏈之間做選擇，我們已知以太坊的擴容路線圖，對於那些打算基於以太坊生態構建項目、甚至計劃投入未來十年精力的開發者，你會給他們什麼建議？

**Joseph Lubin：**首先，不用糾結選擇哪條鏈 —— 跨鏈整合問題我們終將解決，所有生態的價值都會互通。你只需專注於自己真正關心的領域，深耕下去、成爲專家；無論你關注的是細分賽道還是通用領域，現在都是入局的最佳時機 —— 尤其在 “超級週期” 尾聲，舊體系逐漸瓦解，新的社會契約、新的全球系統即將建立，而你完全有機會參與構建這一切。

**Kartik Talwar：**在以太坊生態內，跨鏈遷移其實非常便捷。所以，選擇你最受支持、最舒適、最能激發熱情，且符合自身業務場景的方向就好。

**Sreeram Kannan：**建議大家更有野心一點 —— 目前我們做的還遠遠不夠。我們的目標本就是重塑整個經濟體系，所以必須攜手實現這個願景。

**Kartik Talwar：**我的建議是：選擇價值觀與你一致的生態，一個能讓你、你的團隊乃至後代都能長期信賴的生態。非常感謝各位的分享，這場對話十分精彩。